木乃伊生猛遊巴黎 「到歐洲度週末﹗」聯邦航空公司在電子郵件裡極力推銷﹐「從匹茲堡到巴黎的來回 機票才兩百三十五美元。」我從來不大相信聯邦航空公司的廣告﹐以往它宣傳廉價票﹐ 打電話去一定說已售完﹐根本是騙人。這次也沒抱多大希望﹐想不到一問居然說有票﹐ 而且時間安排的不壞﹐周五下午六點起飛﹐剛好一星期的工作結束。飛機上有吃有睡﹐ 周六一大早到巴黎﹐連玩兩天﹐周一上午回來﹐兩點半回到匹茲堡還能辦半天公。到 巴黎度周末從前是百萬富翁才能玩的花樣﹐不料現在一介平民也能辦到。這年頭飛機 票比火車票汽車票還便宜﹐而且火車汽車還不管吃、不好睡﹐也是怪事。 訂到機票﹐立刻上網找旅館。條件﹕近羅浮宮﹐鄰地鐵﹐價錢平。不一會找到三家﹐ 照片地圖一應俱全。其中一家特別吸引我的注意﹐它說靠近ぴ名麵包店﹐早餐供應麵 包店新出爐的半月小麵包。咦法國人好吃﹐這可不能隨便亂蓋的﹐立刻發電子郵件去。 這家旅館動作夠神速﹐二十分鐘不到回信就來了。後來我到了旅館﹐才知道一共只有 三個女人經營這小生意。可見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電子商務不怕 店小人少﹐只要有特色、夠勤奮﹐一樣能吸引顧客。其實特色最重要﹐如果它不提新 出爐的半月小麵包﹐不會吸引我的注意。反過來說﹐電子商務對旅客真方便﹐不然如 何能在一小時內就找到在羅浮宮對面、只有二十來間房的精緻小旅館﹐它早餐的半月 小麵包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網址﹕http://www.globe-market.com/h75001relaislouvre.htm)。 雖然只去巴黎兩天﹐因為一個人自助旅行不趕時間﹐反而十分消遙。這裡提供的旅遊 情報夠您值回報紙售價了﹗(1) 從巴黎機場到市中心可以乘火車﹐價錢是出租汽車的十 分之一﹐而且機場有免費巴士送旅客到火車站﹐又銜接地鐵。一般旅遊指南都勸您 叫出租汽車。其實如果行李輕便又不怕逢人問路﹐坐火車既省時又省錢﹐也不必擔心 誤上賊車﹐出租汽車司機故意繞遠路。 (2) 眺望巴黎風景最好的所在是巴黎有名的聖母寺的寺頂﹐但一定要有閑。以前去巴 黎﹐不論遊覽車或遊覽船都沒有提過這大好去處﹐主要因為上聖母寺的寺頂必須排 隊﹐而且一排就是一兩個鐘頭﹗上得寺頂才知道為甚麼費時﹐原來它只有一道旋轉樓 梯上下﹐所以每次限十九個人﹐要等這批人上去再下來了﹐第二批人才能上去。雖 然要排隊﹐還是值得一去。不要說別的﹐單看那口大鐘﹐遙想它如何激發雨果的靈感 寫出「鐘樓怪人」就已夠過癮。看完大鐘再看屋檐彫刻的生動夜梟石像﹐想像那鐘樓 怪人如何在夜色籠罩下攀登聖母寺﹐他看見的中世紀巴黎又是甚麼景致﹖觀賞大鐘和 夜梟石像後﹐還要更上層樓﹐再爬一道旋轉樓梯﹐才到真正的寺頂﹐巴黎的景色於是 盡收眼底。雖然四面有鐵欄﹐有懼高症的人仍不宜去。我有輕度懼高症﹐饒是冬天﹐ 下來後渾身是汗。 (3) 乘巴黎一號地鐵﹐耗費半天一日時間可以遊覽巴黎許多勝景。最好買張全日 地鐵票﹐就可在同一天內無限制乘坐﹐一站站逛下去。一號地鐵終點站的西站是第凡 市的廣拱門(La Grande Arche)。第凡市是巴黎的新闢商業區﹐廣拱門在第凡市中心﹐和凱 旋門遙遙相對。舊門是將軍誇功耀武揚威之門﹐新門則是商賈擺闊金錢掛帥之門。凱 旋門只有裝飾作用﹐廣拱門既是裝飾品也是辦公樓。它簡直像從科幻小說裡蹦出來的 建築物﹐但我無法想像人如何每天在這大樓裡上班而不感疏離。廣拱門、凱旋門和香 檳里榭大道都在同一條直線上﹐廣拱門地勢最高﹐因此從廣拱門前的石階望去景色絕 佳﹐和聖母寺寺頂的景觀又大不相同。 (4) 一號地鐵每站都有可觀﹐凱旋門、羅浮宮、帝國大旅館、龐貝度藝術中心當然 不可錯過﹐羅浮宮入口處的書店也頗值得一逛。除了法文藝術書籍﹐它有各國文字的 導游書﹐例如印象派畫家在巴黎的故居、他們畫作的背景。看了這些導游書﹐才知道 導游書一樣可以編排設計得有品味﹐毫不俗氣。羅浮宮前常有藝術家當街表演﹐我去 參觀時﹐羅浮宮四週的街道上有一群人體藝術家披了金色的木乃伊外皮站在木凳上﹐ 甚至連賽納河的橋上都站了個生猛木乃伊。 (5) 到巴黎本來為的是看羅浮宮以及貝聿銘設計的羅浮宮新入口﹐來了之後就明白為甚 麼到現在還有法國人不能接受貝聿銘的設計。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不如羅浮宮 附近都逛逛。羅浮宮隔街的大樓裡面分隔成許多間小畫廊﹐雖然商業氣息很濃﹐但每 家畫廊都佈置典雅賞心悅目﹐即使沒錢買畫逛逛也是好的﹐何況不僅賞畫還可賞人。 在一間畫廊裡我看見一位美麗的女同胞女經紀人﹐雖然年歲已不小﹐但長髮長裙的脫 俗打扮仍令遊客駐足。她向畫廊外一投眸﹐我的天是鳳眼﹐美國看不到、美國人也大 都不知欣賞的鳳眼﹐一堆老外幾乎暈倒﹐立刻衝進去買畫。奇怪中國女郎到了法國﹐ 氣質舉止就和在美國的中國女子不一樣﹐是桔逾淮而為枳還是枳逾淮而為桔﹐那就不 得而知、也不宜置評了。 (6) 羅浮宮的下一站就是帝國大旅館﹐龐貝度藝術中心也在此下車﹐走一小段路就到 了。但帝國大旅館其實比龐貝度藝術中心還有意思。巴黎一號地鐵大約是最早建成的 地鐵線﹐所以重要的站裡都有壁畫或別具匠心的設計﹐例如羅浮宮地鐵站裡有木乃伊 的石棺模型及名畫仿製本等。帝國大旅館的歷史也在地鐵站裡作了詳細敘述。原來法 國大革命時﹐帝國大旅館曾是雙方拉鋸戰的焦點。從前戰爭的形態不同﹐沒有飛機坦 克﹐公民抓了槍桿就可以上街頭。所以法國國歌有一句﹕“武裝起來吧﹐公民們﹗” 非常寫實。現在有人在港台大陸談為甚麼中國不能有公民社會﹐卻忘了從前巴黎的市 民是膽敢武裝起來反抗暴政的﹐先兵後禮﹐有這樣的歷史傳統才能談公民社會的和平 改造方式。中國不乏陳盛吳廣式的農民造反﹐卻沒有公民革命的傳統。 (7) 最後可到巴斯蒂站。這是巴斯蒂監獄舊址﹐現改建為歌劇院。廣場的紀念碑書寫 1830 年7月 28 29 30日﹐紀念革命群眾攻打巴斯蒂監獄可歌可泣的壯舉。地鐵站橫跨浪 漫的運河﹐兩邊牆上生動的壁畫值得為它錯過一班車﹐這是巴黎人光榮的革命傳統。 壁畫裡的青年高舉“自由、平等、博愛”的旗幟﹐現在看了仍令人感動。其實也不過 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自由和平等還有人喊﹐博愛久已無人問津。法國大革命喊的博 愛 (fraternity) 和宗教的博愛不大一樣﹐比較接近同志袍澤之愛﹐所謂的革命情感。我 一路遊玩過來都不動心﹐只有到了巴斯蒂突然感懷不已﹐年輕時對左翼的深切嚮往又 襲上心頭。左傾是一種感覺﹐就如愛情是一種感覺﹐都不是講理可以講得明白的。一 旦左傾過或一旦愛過﹐同樣不堪回首。 (8) 晚上該去瘋馬夜總會或紅磨坊看秀。瘋馬夜總會的脫衣舞孃身材一流﹐尤其皮膚特 別好﹐美國女人自嘆弗如﹐但節目是紅磨坊變化多。瘋馬夜總會其實很小﹐所以如果 只有時間選擇一個去﹐不如選名氣大的紅磨坊。可是我最驚訝的是﹐從旅館搭旅遊公 司的小巴士去瘋馬夜總會時﹐到了另一家旅館居然上來個台灣女孩。攀談之下﹐知道 她在台灣的法國分公司工作﹐派來總公司開會。法國的分期付款貸款公司竟打進台灣 市場﹐資本主義國際化的威力可以想見。單身台灣女子竟敢去看瘋馬夜總會的脫衣舞 表演也令我感佩。時代的確不同了﹐小女子可以單槍匹馬走天下﹐沙豬們只好披了木 乃伊的外皮靠邊站﹐常言有道是﹕“海棠不開花﹐ 裝蒜。” 超文本﹕王文興的小說「家變」裡﹐父親告訴兒子法國是世界一級強國﹐兒子長大後 因此認為父親無知而感到羞恥。法國雖不是強國﹐自有其傲人處。兒子要清算鬥爭老 子﹐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